文章标题：学校真的了解品格教育吗？
文章作者：沈裕生
发表日期：2011年8月18日
发表媒体：《联合早报•言论》
近日看到那么多针对改进教育政策的回响，笔者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许多人都看到了当今教育体系的偏差，并且提出了不少的改革建议；忧的是，教育是大课题，问题很容易看到，但是要如何解决其实非常不简单。除非我们能对教育的本质有深入的了解，否则一番改革之后，很可能只是劳民伤财，不会看到什么效果。
对于当今的教育环境，笔者看到了两大问题。第一是，教育部乃至校长与老师，真的对品格教育了解吗？好的品格教育不是讲一些道理，设计一些教案，谈一些课题，搞一些活动就可以了。就比如种族和谐日，许多学校都鼓励老师与学生穿异族的传统服装，以表示对其他种族的接受与包容，或者摆摊展示不同种族的文化与物品，让大家对异族文化有多点认识。
这些其实都是很外在与表面的功夫。人与人之间的和谐，最重要是靠我们有一颗开放的心，能够感受到别人的挣扎，感受到别人求好的心，并且懂得自我反省，承担责任。如果老师自己的生命不够成熟的话，是不会有能力去开发孩子的心，引导他、启发他，并且解开他的心结的；因为品格教育其实是一种所谓“生命接引生命”的学问。
所以，如果教育部乃至校长、老师、父母真的明白品格教育的重要性，那么，自己有努力提升自己的品格吗？自己懂得如何提升自己的品格吗？还是我们做大人的只是一味地要求孩子提升他的品格，自己却满足于现状，甚至一天比一天退步都不知道，所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孩子有缺点要改进，自己难道没有吗？孩子的缺点需要改进，自己的难道不需要吗？这就是“见不贤，内自省也”的含义。
当你自己进步了，品格提升了，你才对品格教育有所体会，并且真正明白它的重要性。你自己懂得提升自己品格的时候，你才懂得如何帮孩子提升他的品格。不然你只是在空讲道理，是不会有什么效果的；因为孩子也有他的道理，所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今年6月的学校假期，笔者参与的文化教育团体为中学生举办了一个锻炼营，其中有几位来自名校的学生。从家长的口中知道了他们也有一般青少年的毛病，如沉迷电脑，缺乏自律，对长辈没礼貌等等。其中有一位在体育方面表现非常的优秀，赢了许多冠军奖杯。有一次参加学校举办的露营回家后，就把整包露营用的肮脏衣物和用品丢给女佣去收拾。妈妈觉得他应该自己收拾，他就推说自己很累。妈妈就叫他先休息，休息后才去收拾。怎么知道他却丢出一句话，“你怎么当妈妈的，帮孩子一下都不可以”，气得妈妈七窍生烟。
品格教育其实是生命的教育
对这几位在名校就读的孩子的父母，我跟他们说：“你们知道吗，你们孩子就读的这所学校，已经获得了教育部学校奖励计划总蓝图（MOE Masterplan of Awards for Schools）的最高荣誉奖——卓越学校奖（School Excellence Award），你们还能要求什么？”获得这个最高荣誉奖，表示该学校有非常突出的品格教育措施。但是，得了这么高的荣誉奖，为什么学生的品格还是好不到哪里去呢？关键就在，在品格教育方面，教育部只评估学校做了多少，但却没有评估学校的品格教育措施实施后，学生品格真实进步的效果。
其实，学生在品德教育测试题上能够写下标准答案，不等于他认同该答案或价值观。就算他认同该答案或价值观，也不等于他能够做得到。或者是他做得到，也不等于他是真心、真诚的。不是真心做出来的行为，都是假的；孔子所谓的“人而不仁，如礼何？”。试问，心的真诚与否只有他本人知道，怎么可能衡量得到呢？所以，学校的品格教育做得好不好，其实是衡量不到的。
除了品格教育的好坏无法量化之外，另外一个难处是教好学生的品格需要大家一起来努力，所以学生的品格如果不好，就不能归咎于某个老师的失责。因为这两个困难，就算我们聘请多一些行政人员，减少老师的行政负担，聘请多一倍的老师分担教育工作，老师空出来的时间与精力，最后都会趋向用来教能够量化并且有助于学校的排名，和用来证明自己个人表现的学术成绩。这就是我所谓的，劳民伤财但到最后仍旧看不到我们要的效果的意思。
所以，笔者看到当今教育环境的另一个大问题，就是我们误用了西方管理学大师彼得•杜拉克的理念：“你不能衡量它，就不能管理它”。我们误以为量化是用来管理学校、校长与老师的表现的唯一方法。我们看不到除了这个方法之外，还有什么其他方法，因为我们多数人对人、对人生、对生命其实并不很了解。如果我们想超越杜拉克的理念，解开这个紧箍咒，我们就必须努力地学习东方古老的智慧。远在大约4500年前的《易经》，对生命已经有很深入的了解。但是品格教育，也就是一种生命成长的教育，是个大课题，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透的。
在古代的中国，国君代表政统，国师代表道统。政统是从政治角度讲，道统是从文化立场讲。文化最深刻的是理想世界的思维、人类未来的走向的思考、人类对自己最高价值的了解、人类历史应该实现什么价值等等。所以，文化教育其实比政治管理重要。问题是，国君虽有决策的权力，但不一定有那么高的思想和学问，所以一定要找老师帮忙才行；而且必须是一个有落实能力的老师，不是一个只是懂得讲理论的老师。
作者是文化教育义务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