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September 3, 2010

新一轮教育改革,正是要孩子们学做人!

文章标题:新一轮教育改革,正是要孩子们学做人!
文章作者:黄龙翔
发表日期:2010年8月30日
发表媒体:《联合早报•言论》

  沈裕生于8月23日在《早报/言论》发表的《我们要什么样的一流教育?》,全文的整体思路,我心有戚戚焉:“除了知识技能的教育,人生还有一种很重要的教育,叫做‘做人’的教育。”好,在这个我俩都认同的思路之下,再对沈君文中的一些观点做一些讨论。

  沈君重提“政府把重心放在提升学校的资讯与教学工具上……真正的问题是那些在试验室研究教育科技的人员似乎并不了解‘做人’的教育所面对的大挑战,随口只是说了一句‘不要放任,引导得法’,就以为可以避免学生滥用资讯工具。”我可以理解沈君的这种具有一定代表性的观点――对科技、学生、教育研究者的不信任。

  一般人或许确实对研究者有一种象牙塔、风花雪月的印象。我想借此介绍一套二十年前提出的研究方法――设计型研究(design-based research,缩写为DBR)。DBR的诞生,源于教育研究界原来流行的实验设计法(experimental design)之缺失。这种方法安排实验组、对照组并行实验;两组控制所有变量,仅有一个变量,如用与不用科技,两组不同,然后以前测、后测比较教学成果。

  实验设计法对变量的控制,往往导致其所实验的教学法与学校现实情况脱节;且以量化方法直接比较实验组和对照组的教学成果,可能无法找出所实验的教学法之所以优于现有教学法的真正质性原因(如究竟是因为用了科技、还是整个新教学设计的效果)。所以,通过实验设计法验证的教学法,往往只能在特定的条件下才能复制其成效。

  DBR扬弃这种“实验室”味道浓厚的方式,改而以现有学习问题为导向,透过教师、研究者细致的协同探究,提出解决方案,然后周而复始地为这个方案进行实验、评估、反思和修正。DBR的重要特征是:一、方案必须最终融入学校、教师、学生,以至家长和社群的整个教育生态环境,所以十分强调在校实验,且应尽量配合学校及师生现状,并以方案最终被学校所采纳及扩大使用(如成为校本课程)为重大目标;二、研究者与教师地位平等,成为共同研究者暨实践者,而教师也在合作历程中获得专业发展。换句话说,实验设计方法较类似自然科学的说一是一的研究方法,但DBR更接近具有模糊性的人文科学――这也是教育事业的本质、教导孩子们学做人的本质。

  我的研究所的几乎所有研究团队,都采用DBR。以我所参与的已经进行了两年多的一对一(学生人手一机)无缝学习研究为例,我们非常清楚科技的局限,也绝不以科技为解决各种疑难杂症的唯一手段。反之,我们透过与学校合作重编融入无缝流动学习(mobile learning)课程,及采用类似人类学(ethnography)的研究方法,贴近观察部分学生在课内外对手机的学习或非学习应用的习性,找出可用以激励其他学生进行自主学习和合作学习的“楷模”,或滥用科技的行为――对于后者,我们和教师研究对策,设计及改进人工和科技监控手段,及调整课程设计和课室管理。

  这是我们两年多以来,周而复始地进行的研究和实践并重的工作。当我说“不要放任,引导得法”,确实是我们在实验班的实践和观察所得,而非信口开河(我们已针对这些研究成果在权威国际期刊发表过多篇论文)——不断改进中的课室管理、人工与科技监控三管齐下,虽不能全面杜绝学生不守纪律,却能有效地把情况控制在没有影响学习的范围内。

  更重要的是,通过科技支援的课程改编、以学生为本、重视学生个别差异的教学设计,把学生的学习热忱激发出来。去年,我们在小三实验班里实施改编科学课,采取学生为本的探究式学习法。看看统计数据:比较实验班和其他同年段的班级在小二和小三年终考试的成绩,实验班比起所有其他班级有更显著的进步!老师把这个现象,归因于学生透过一对一无缝学习的课程设计,把知识内化了。

  我们不迷信“学生专心听课”是学好知识的万灵丹,关键在于教学设计能不能真正帮助学生内化知识,而非囫囵呑枣,到头来最多是学得应考(但恐怕跟终生学习技能无关)的好本领。学生若对教师的一言堂式的教学方法没有热忱,就算身边没有电脑、手机、课外书,照样神游物外、小和尚念经。

  所以,我们从不把我们的领域称为“科技教学”,而是“科技辅助教学”――教学为本、科技是(我们致力于证明有效的)手段。但教育部致力于推动科技辅助教学,会不会如沈君所说的,与教育学生如何学做人的理念相悖呢?在这点上,我希望沈君能深入了解教育部的整个教改和科技辅助教学背后的理念。

  事实上,教育部的第三个资讯科技教育应用总蓝图的终极目标,是栽培新一代的自主学习者和合作学习者。这两种学习模式,其实就包涵了做人的原则。自主学习者必须懂得为自己规划人生的短中长期目标,依此选择学习目标和学习方法、追踪管理自己的学习进度和时间(自律),并在知识的吸收和建构的历程中,学会如何有效地、负责任地、安全地、有判断力地、合法地筛选资讯和产出并发表作品、报告,且在学习的历程中锲而不舍、正面看待失败并做为爬起来“再战江湖”的重要经验――也就是,学习者必须对自己的学习历程有承担力。

  而一名优秀的合作学习者,必须懂得沟通、聆听、见贤思齐和见不贤自省、分工合作、组织及动员同仁、建立和谐关系;该坚持看法时据理力争,该接受别人的意见时从善如流。为此,教育部已经开始在某些校群,把教师组织成实践社群,进行合作学习――“先让老师自己体验,才能带领学生进行合作学习”。

  换句话说,我们以自主学习和合作学习为指导原则的教育和配套的科技辅助学习的改革,正是要我们的下一代成为全面的学习者,不只学会做事,也要学会做人!这条路任重道远;但我不认为不走这条路,而走回“纪律至上、专心听课”的教学法,就能有效地 “教做人”。

  附带一提,根据教育部6月10日的媒体文告,它在未来八年(不是一次过!)投下的8亿5000万元,并不全是(如许多人的误解)用在添置硬件工具或架设校园网络,还包涵科技辅助教学背后的整个具体配套,如电子化学习内容、相关网络服务等“软件开销”。教育部推出这个项目的目的之一,是希望透过外包科技辅助学习环境的架设及技术支援,简化各校在添购和管理资讯设施的行政程序,省下更多资源投入教学策略开发与实践。教育部还是以教学、以学生为本的!

作者任职于国立教育学院学习科学研究所,本文仅代表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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